时隔6年多,我国一箭发射多星的纪录终于再次被打破。2022年2月27日11时06分,长征八号(以下简称“长征八号”)遥二运载火箭成功发射,共计将22颗卫星送入预定轨道。
与2015年9月20日长征六号“一箭20星”相比,仅增加10%的运载卫星数量,似乎远远不足以让它在被俄罗斯、乌克兰消息严密塞塞的媒体平台闯出一片刷屏空间——但事实上,此次发射将对我国航天技术发展产生深远影响。
作为定位于商业应用的火箭型号,长征八号遥二火箭堪称一次大胆尝试,“一箭发射多颗轨道卫星”只是其中之一。
长征八号遥二运载火箭采用无毒无污染推进剂,整箭长约48米,芯级直径3.35米,芯级直径3.0米,起飞重量约198吨,起飞推力约240吨,可实现太阳同步轨道3吨级运载能力。图片来源: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微博
“一枚火箭,多颗星”
1981年9月20日5时28分网校头条,“暴风一号”运载火箭从酒泉基地(酒泉卫星发射中心前身)发射升空。7分20秒后,三颗卫星(实践二号、实践二号甲、实践二号乙)逐一脱离火箭,进入预定轨道。中国由此成为继前苏联、美国、欧洲航天局之后,第四个掌握“一箭多星”发射技术的国家。
“一箭多星”即用一辆运载火箭发射多颗卫星,目前全球掌握该技术的国家有六个。在我国实现“一箭多星”27年后,印度、日本也先后发射了自己的“一箭多星”火箭。此后十年间,一次发射卫星数量的纪录不断被快速刷新。到2017年,印度一箭搭载的卫星数量已达三位数,成功实现“一箭104星”。
讲到这里,外行人或许已经醒悟了发射数量最多的一类卫星,当单枚火箭搭载的卫星数量增加到一定值时,单纯数量增加带来的变化可能只停留在量变的范畴,也就是说,发射卫星的数量并不一定与航天技术水平成正比。
目前“一箭多星”技术可分为两类:一类是将所有有效载荷发射到同一轨道;另一类是将不同的卫星发射到各自的轨道。前者是印度“一箭104星”和大部分星链卫星采用的方式,后者是长征八号遥二采用的方式。两种发射方式对应不同的运载火箭需求。
第一类发射任务是在运载火箭末级关闭后,将运载火箭搭载的卫星逐一释放,主要要考虑的问题是释放后卫星之间发生碰撞的可能性,解决这个问题并不难,就是控制释放卫星的速度或时间,让它们稍有不同即可。
至于将多颗卫星发射到不同的轨道,就没那么简单了,需要运载火箭满足前者的技术标准,还要具备进入初始轨道后变轨的能力,而这不是常规运载火箭能做到的,需要从“上车”到“下车”的完整流程解决方案。
以长八运二任务为例,首先要合理布置火箭整流罩内的卫星。长八运二任务搭载的22颗卫星分属于7个不同的卫星厂商,每颗卫星的体积、尺寸、重量差别较大。因此在布置时,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有效利用整流罩内的空间。
图片来源: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微博
结合任务需求,设计团队对传统卫星结构进行梳理,设计出全新的三层多星分配器,最终为“乘客”提供了三层“座位”。三层多星分配器自下而上由锥形支架、中心承载筒和圆盘平台组成。最终22颗卫星的布局如下:锥形支架(采用长征八号遥一火箭结构)搭载2颗卫星,中心承载筒搭载14颗卫星,圆盘平台搭载6颗卫星。
对于一些直径较大、不适合侧置安装的卫星,设计团队在中央承重筒上方设计了新的圆盘平台,使大直径卫星的安装更加简单,并避免其他卫星在分离方向干扰。
图片来源: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微信公众号。
卫星终于成功安装进整流罩,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是将它们安全、准确地从飞行器上取下来,这也是设计团队遇到的最大挑战之一。
首先要考虑的是卫星近场分离的安全性。卫星与箭体分离过程中,需要考虑由于卫星解锁方式不同、分离能量不同而产生的运动偏差,有时这些微小的偏差就会缩小卫星间的距离,从而威胁箭体的安全。
根据卫星不同分离机理,设计团队对所有箭体、卫星偏差进行了多轮仿真计算,使近场分离过程中卫星间保持一定的动态间隙,保证近场分离的安全性。
“卫星数量越多,分离后在轨相撞的风险就越大,远场分离的安全性也是设计人员重点考虑的问题。”负责轨迹设计的李景林说,分离速度、分离方向、分离顺序都是影响卫星后续轨迹的关键因素。在有限的外分离轨道上错开22颗卫星,避免两颗卫星之间相互干扰,对设计人员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挑战。
22颗卫星加上火箭末级发射数量最多的一类卫星,共组成23个分离体。为确保相互分离安全,设计团队要对每颗卫星轨道参数进行计算分析,对23个分离体之间的相对距离进行长期模拟观测评估,并根据卫星布局和设计分离方案,实施12次分离动作。22颗卫星依次逐颗分离,并通过不断调整末级箭体姿态来调整不同卫星的分离方向,确保每颗卫星近场和远场的安全,让22颗卫星安心“下车”。
分离动作的设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23个分离体之间的相对距离分析需要进行大量的计算,在此基础上还要保证火箭在姿态调整过程中从航天基地能够看到,这就要求箭体的姿态调整角度不能太大。在多重要求的压力下,难度加大:“这是一个相当于多对象、多约束、长周期的优化问题,需要经过多轮迭代才能解决。远场分离的计算量比过去增加了好几倍。”
为此,设计团队专门开发了多卫星远场分析工具,这样“通过一次模拟,就可以自动完成23个独立体的速度、位置计算,以及彼此之间的相对位置计算,不仅大大提高了计算效率,也提高了远场分析的精度”。
最终,根据各卫星分离方式,结合任务需求等多方面因素,二级对偏航角、俯仰角做出相应调整,最终分12批将22颗卫星成功部署入轨。
“这次任务共需要分离22颗卫星,一共完成了12次分离动作,创造了中国航天的新纪录。可以说,长征八号火箭在星箭分离过程中表演了一场‘芭蕾’,而22颗卫星的最终释放,也如同‘天上落花流水’。”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副总指挥段宝成总结道。
为商业化而定制
如果仔细观察,就很容易发现长征八号遥二运载火箭看上去与以往的火箭有所不同:底部助推器没有了,变成了一枚彻底“裸”着的火箭。
事实上,这款无助推器火箭是该型火箭的一种新构型。长八号副总设计师陈晓飞介绍说,与长八号一号火箭相比,长八号二号火箭在外观上最大的不同就是取消了两台助推器,由两级半构型改为两级串列构型。
左边是遥二火箭(图片来自中国航天科技集团一院,宋涛摄),右边是遥一火箭(图片来源:中国航天报)。
长征八号火箭是我国新一代主力中型运载火箭,也是我国中低轨道运载能力最强的商业火箭,于2020年12月首次飞行成功,填补了我国太阳同步轨道3至4.5吨运载能力的空白,可承担我国80%以上的中低轨道发射任务。无助推“裸杆”长征八号遥二运载火箭运载能力达3吨。
长征八号是专为满足未来发射市场需求而打造的火箭,作为定位商业应用的火箭,成本成为必须考虑的因素,长征八号遥二火箭在此基础上做了进一步的调整和尝试。
采用新构型是尝试之一。长八火箭项目办胡辉彪说,采用新构型可以“一举多得”,减少两枚助推器除了可以检验新构型的正确性、协调性和匹配性,拓展中型主火箭的市场,还可以缓解生产、总装和测试的压力,缩短研制周期,降低研制成本。
“未来人类进入太空的需求会越来越大,对空间基础设施建设的需求也会越来越大,因此改变发射场流程、缩短火箭研制周期迫在眉睫。”肖云介绍。
为此,长八遥二火箭还采用了“模块化”和“组合式”的设计思路。早在研制之初,设计人员就充分考虑了火箭无助推器状态,将其纳入了遥一火箭的考核包络线。因此,遥二火箭不需要进行大规模改动,只需要对载荷和飞行轨迹进行适应性调整。最终,长八遥二火箭从首飞成功到完成总装测试、具备出厂交付条件,只用了一年时间。
整流罩高度由8米缩短至5.4米。图片来源: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。
此外,火箭整流罩高度也由8米缩短至5.4米,减轻了整枚火箭关键部件的载荷,降低了发射成本。当然,这也不完全是出于成本考虑,从技术角度来说,由于要发射的卫星体积更小,重量更轻,不需要像长八运一火箭那么大的整流罩。从气动角度来说,更短的整流罩可以减轻载荷,放宽火箭发射释放条件,提高火箭发射概率,为后续高密度发射奠定基础。
“共享”模式同样是基于成本的考虑——卫星载体的成本。此次发射的22颗卫星主要是光学遥感卫星,主要用于对地观测、低轨物联网通信、空间科学实验等,可以提供资源调查、合成孔径雷达数据支持、物联网分散终端数据采集、在轨科学试验和技术验证、海南及周边省域海域船舶信息采集处理等服务。这些卫星来自国内7家商业航天公司。当然,成本也是由7家公司分担的。
“简单来说,就是通过拼车方案,为用户提供经济实惠的发射服务,门槛大大降低。”嫦娥八号火箭总指挥肖云说。有了嫦娥八号遥二火箭的成功探索经验,火箭学院对推进共享发射常态化有了更大的信心。
目前,嫦娥八号火箭总装最快需要23天。但总装后需要从天津厂房运输到发射场,还要进行火工安装和机组测试。如果在发射场附近建一个总装测试厂房,可以将发射场测试和工厂测试合二为一,省去一系列测试、检验、运输步骤,缩短火箭在发射场的周期,满足未来市场对嫦娥八号火箭快速发射的需求。
在嫦娥八号火箭团队的努力下,位于海南的总装测试厂房已开工建设,发射站也正在论证中。建成后,嫦娥八号火箭将可以每周发射一次,预计每年将发射50次。“星海”的未来可期。
参考
中国航天科技集团公司“长征八号新配置将实施‘一箭22星’|什么是‘一箭多星’?”
中国运载火箭技术研究院《22颗星:排队坐、按序下车、准确到达目的地》
科技日报《一次发射22颗卫星!嫦娥八号创纪录!》